因癌症引致的吞嚥困難和應對方法——從西醫和中醫角度分析
嘉賓：蘇子謙醫生
香港大學臨床腫瘤學系名譽臨床助理教授
註冊中醫
香港防癌會教育小組委員
陳瓏醫生
香港中大醫學院腫瘤學系助理教授
訪問：梁家麗女士
簡介：
一些癌症本身或治療會引致病人有吞嚥困難。在這篇訪問中，蘇子謙醫生和陳瓏醫生會為我們詳細解釋，並從西醫和中醫的角度探討可以如何處理。
第一部份——什麼是吞嚥困難
第二部份——吞嚥難困引致的不良後果
第三部份——什麼種類的癌症治療會引致吞嚥困難
第四部份——什麼種類的癌症病人會有吞嚥困難的問題
第五部份——從中醫角度可以如何處理
第六部份——給照顧者的話
第一部份——什麼是吞嚥困難
梁：一些癌症本身或治療會引致病人有吞嚥困難。
今天就請來蘇子謙醫生和陳瓏醫生為我們詳細解釋，同時探討可以如何從西醫和中醫的角度去處理。
多謝兩位。
蘇、陳：不要客氣。
梁：首先我們從基礎談起，什麼是吞嚥困難？
吞嚥困難
蘇：簡單來說就是病人在吞嚥過程中出現困難，例如吞不落食物、吞得非常之慢、或是在進食中很容易濁親。
產生的理由
梁： 產生的理由是什麼？
蘇：主要有三個理由：
- 舌頭出現問題；
- 喉嚨出現問題；及
- 食道收縮出現問題。
如果腫瘤長在口部、頸部，它可以直接阻塞進食通道。
同時腫瘤亦可侵蝕神經，例如在肺癌個案中，因為腫瘤影響到一條「喉返神經」，就可以影響病人吞嚥。
最後就是某些癌症治療亦都可以產生吞嚥困難的副作用。例如舌癌需要用手術切除，術後病人失掉半條舌頭而影響吞嚥。頭頸癌病人於電療後肌肉亦可能產生僵硬/拉扯的感覺。
第二部份——吞嚥困難引致的不良後果
梁：吞嚥困難會帶來什麼不良後果？
陳：
食慾下降
一些癌症治療可以令病人食慾下降，例如是頭頸癌病人在接受電療期間，有關組織被破壞、吞嚥時會產生疼痛的感覺，故此病人便不願意進食。
營養不足、消瘦
吃不足夠食物病人就會營養不良。除了消瘦影響健康之外，還可以影響治療過程。
因為病人在接受電療的時候，我們需要為他做一個特別的「模」。這個模會做到非常之「貼」，這是因為我們需要非常精準，減低任何偏差。但是如果病人瘦了很多，我們便不能確定電療的效力能夠到達我們需要到達的組織，因而影響成效。
那麼可以怎樣解決呢？如果療程已經差不多到尾聲，我們就可以在模內加一些外置物，盡量減低任何空間。但是如果還有很多次治療需要做，我們就要為病人重新做過一個「模」，甚至需要再做過一個治療計劃，這會某程度上帶來延誤。
所以在電療期間病人保持穩定的體重是非常重要的。我們要盡量克服任何吞嚥困難的問題。
肌肉弱化
如果病人因為消瘦而肌肉弱化，這會更限制他的行動能力。
惡性循環更影響病人進食的能力
如果病人因為組織受到電療破壞而疼痛、不能進食，我們可以給他一些止痛藥，希望能夠改善情況。
但是如果情況更嚴重，我們需要考慮其他方法，例如「餵食喉」。
第三部份——什麼種類治療會引致吞嚥困難
梁：我了解治療癌症基本上可分為「局部治療」或是「系統性治療」。蘇醫生可否和我們解釋一下。
蘇：好的。
局部治療（Local Therapy）
顧名思義，局部治療就是在受癌細胞影響的地方（或器官）進行直接的治療，從而殲滅癌細胞。
方法包括：
- 手術切除 （Surgery Resection）
- 放射治療 （Radiotherapy）
- 介入治療 （Interventional Therapy）
早期的癌症如果能夠通過局部治療而達到根治性效果，就是最理想不過。
系統性治療 ( Systemic Therapy )
但是如果癌細胞已經從原發位進入了血液循環系統從而擴散至其他器官或內臟，那就需要系統性治療——即是通過血液循環系統令藥物能夠到達全身不同部位從而殲滅癌細胞。
方法包括：
- 化學治療 (Chemotherapy)
- 標靶治療 (Targeted Therapy )
- 免疫治療 (Immunotherapy)
梁：首先我們談一談局部治療。第一就是手術治療。
局部治療（Local Therapy）
(1)手術切除 （Surgery Resection）
梁：蘇醫生，什麼類型的手術會令病人在術後產生吞嚥困難?
蘇：正如剛才所說，切去和進食有關的部位，例如舌頭便可嚴重影響病人吞嚥的能力。
(2)放射治療 （Radiotherapy）
梁：電療方面又如何？
蘇：最常見就是鼻咽癌病人，電療是首選的治療方法，但是電療可以破壞口水腺、令病人口乾、影響吞嚥能力。
(3)介入放射治療 （Interventional Radiology Therapy）
這方面沒有什麼特別的影響。
系統性治療 ( Systemic Therapy )
梁：現在就討論一下系統治療，有哪些治療會令到癌症病人有吞嚥困難？
(1)化學治療 (Chemotherapy)
蘇：一些化療藥物，例如紫杉醇可以影響病人的神經系統。大家最常見的就是手腳麻痹，其實這也可以影響到吞嚥功能。
同時化療可以令病人非常疲累，沒有心機甚至氣力去進食。
(2)標靶治療 (Targeted Therapy )
(3)免疫治療 (Immunotherapy)
標靶治療和免疫治療則沒有什麼影響，唯一就是治療可能令病人口腔中有潰瘍的情況，令病人進食時痛楚或是影響吞嚥。
第四部份——什麼種類的癌症病人會有吞嚥困難的問題
梁：我想請問有那幾類的癌症病人會特別有吞嚥困難的問題？
蘇：一些常見的例子包括：
口腔癌
口腔癌的病人，例如舌癌、口水腺癌，由於腫瘤長大可以直接阻塞進食通道。甚至是甲狀腺癌，這些都可以因為腫瘤關係而令到食物在進入胃部的過程中有阻滯。
食道癌
至於食道癌，影響的位置就在喉嚨之下，腫瘤可以頂住食道，令到病人進食困難甚至有反芻或嘔吐的現象。
鼻咽癌
治療鼻咽癌需要進行放射治療，後遺症包括破壞口水線，令病人難以進食。
肺癌（因神經線影響）
還有其他情況，例如肺癌——如果腫瘤擴散到淋巴在我們胸的中隔位置附近，可以壓着一條「喉返神經」（Recurrent Laryngeal nerve），由於這條神經控制聲帶開合，而在吞嚥時需要聲帶合上配合，所以也會產生吞嚥困難。其他腫瘤例如是乳癌如果壓住這條神經線，也會有所影響。
梁：請問如果病人有這些問題，從西醫角度可以如何幫忙他們？
陳：剛才我們提到如果病人因為組織受到電療破壞而疼痛、不能進食，我們可以給他一些止痛藥，希望能夠改善情況。
但是如果情況更嚴重，我們需要考慮其他方法，例如「餵食喉」。這就是通過一條鼻喉將營養奶灌注入胃部，在這段艱難期間為病人提供足夠的營養、保持體重，令他能夠順利完成整個療程。
梁：插這些鼻胃喉是暫時性的對嗎？
陳：是暫時性的，在情況好轉之後可以拔除。
不過在電療期間有一些組織被破壞，長遠可能會有副作用，例如肌肉繃緊，所以我們會建議在治療期間或之後，病人尋找言語治療師的幫助，教他們做適當的運動以保持肌肉的彈性。
我們希望通過盡早做一些預防性的工作能夠減少日後的後遺症。
同時要多喝水保持口腔濕潤。
梁：亦聽見過直接將喉管駁入胃部，這比起插鼻胃喉是否較好？
陳：鼻胃喉是較為普遍的，這是一個外置物體，當然有些不方便。如果因病人郁動脫落便需回醫院「重插」。不過如果病人的問題是短期的，這是較普通的做法。
至於你提到更進取的在胃部開一個洞，直接把營養奶灌注入身體，這牽涉一個造口手術，病人未必喜歡有一個外露的造口，要格外小心護理，感染的機會亦較高。
不同病人有不同想法，我們要和他們詳細討論。
梁：除了生理角度外，心理方面也有影響？
陳：當然，例如患者需要插鼻胃喉，除了身體的不適之外，還會嚴重影響自我形象及社交生活。隨時害怕喉管脫落亦可做成很大的心理負擔。
蘇：我想補充一點就是病人和照顧者應該盡早諮詢言語治療師，他們會教病人一些較「輕」的方法解決問題，例如用營養奶、增稠份等盡量改善情況及推高病人吸收營養的能力，又或是教他們做一些運動，例如舌頭、肌肉強化運動。
第五部份——從中醫角度可以如何處理
梁：蘇醫生，我知道你除了是一位腫瘤科醫生外，還是一位中醫師。請問在處理因癌症而引致的吞嚥困難時，中醫治療可有幫助？
蘇：我們首先要了解導致吞嚥困難的成因，如果是有一個很大的腫瘤「頂住」有關部份，那就需要西醫治療，例如切除。
但是在處理後遺症方面中醫是可以發揮到作用的，特別是針灸。
例如我們可以用「舌三針」來改善舌頭郁動的情況。如果是咽喉或是食道問題，我們可以用「頭皮針」去刺「百會穴」和和旁開四穴（「四神聰」），這都能改善神經功能，我們中醫稱為「醒腦開」。原理有些像是西醫為中風病人做的康復訓練。
有時用針刺後頸穴位，亦會改善吞嚥困難問題。
針灸治療有時未必光是針對吞嚥困難，而是有助於病者整體神經協調。
梁：那麼可否用中藥紓緩？
蘇：可以的。例如鼻咽癌病人因為電療常常覺得口乾，他們說像是將水倒落沙漠，一會便變得無影無蹤。中藥可以改善情況，我們說的是「養陰」「潤喉、潤肺」。不過效果不會很快，需要有耐心。我有病人告訴我隨着時日，口水量增加了，因為嘴巴沒有那麼亁，味覺也好像較以前好。
如果病人整體來說非常虛弱，我們就可以用中藥替他「補氣」。
第六部份——給照顧者的話
梁：照顧者在照顧有吞嚥困難的病人時實在是非常勞累，自己亦很大壓力。兩位醫生會有什麼忠告給他們？
蘇：當照顧者知道要帶插了喉的病人回家時都非常緊張，其實我可以安慰他們，處理並非如你們想像中那麼困難，只要好好向護士了解和努力觀察，慢慢學習便可逐漸「上手」。
同時亦可以和其他照顧者分享、學習，我看見很多照顧者開頭時非常緊張，慢慢都能掌握得很好。有些更能夠發揮創意，例如他們會告訴我如何用一些湯水取代營養奶，但首先要如何除去油分等。
陳：我非常同意蘇醫生說的，同路人的支持最為寶貴，通過分享照顧者能更了解自己面對的問題和懂得如何尋找支援。香港有很多病人協會都可提供很多資源。
另外一個就是期望管理，照顧者需要了解自己將要面對的處境，例如是療程完結之後問題便會慢慢解決，抑或是一個更長遠的挑戰。
同時照顧者和病人需要多些溝通，問他有什麼需要，這就令照顧的工作更為暢順。
梁：很開心知道從西醫和中醫角度都有很多方法去幫助病人和照顧者。非常感激兩位接受我的訪問。
蘇、陳：不要客氣。
（於2024年10月定稿）
